旬日之后,公子卬率领三万铁骑,浩浩荡荡向河西开来。
一路上,他很骄傲,又很生气。骄傲的是,他终于做了三军统帅,成就了出将入相的功业顶峰。生气的是,龙贾这个老军头既没有军情回报,也没有前来迎接,分明狂妄至极。兵行到离石要塞,公子卬思忖一阵,命令扎营歇兵。幕府大营扎在了要塞城堡西门外,比城堡里黑乎乎的石头房子舒服多了。幕府扎定,公子卬痛痛快快地沐浴了一番,轻裘出帐,派行军司马飞驰河西,宣龙贾火速前来晋见。若治不顺这个老军头,日后这个三军统帅还有何颜面?
天将暮色时分,一个红衣军吏飞马来到幕府,向公子卬禀报:老将军染病不起,行军司马不慎摔伤,正在军营疗伤;老将军请大元帅即刻发兵,共破秦军。
公子卬冷冷笑道:“共破?老将军还能打仗吗?传令老将军,大军明日开到,本帅自有破敌良策。老将军尽管养病是了。”
军吏领命,飞马驰回河西去了。
公子卬在华贵的幕府中踩着厚厚地毡,踱步沉思起来,猛然心中一闪,一个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,立即高声命令笔墨伺候。艳丽侍女恭敬轻柔地捧来笔墨皮纸。公子卬略微思忖提笔疾书,片刻之间写完,又高声下令:“将此书信,即刻送往秦军大营,带回卫鞅回书!”一名司马接过书信,飞驰河西。
卫鞅最担心的是,公子卬被吓得缩回去,不能全歼这支魏军精锐。
没有料到,公子卬如此迟缓,在龙贾大军被全歼后十天才赶到河西战场。及至活擒了行军司马,知道了魏军详情,卫鞅不禁大笑起来。近年来,他也风闻魏国太子申和公子卬被誉为名将,虽深知两人底细,但还是不敢丝毫轻敌大意。十天来,卫鞅和车英、景监反复计议,谋划了三套应敌方略,准备大破魏军最后一支精锐铁骑。
军灯点亮的时分,公子卬军使飞马赶到,递交了公子卬亲笔书信。卫鞅故做沉吟道:“也好。两军议和,免去一场流血大战。我回书一封,贵使带回。”魏军司马一脸傲气道:“足下明白人。我大元帅正是此意。”看得帐中将士眼中冒火。卫鞅仿佛没有看见,微笑着写了回书,封好交使者带回。
“我军当如何全歼魏军?大良造下令。”车英慨然拱手。
卫鞅肃然拍案:“此次不同前战。要彻底震慑魏军。车英听令:率一万铁骑隐蔽大河西岸山谷,明日魏军开过河西,立即飞兵河东,夺取离石要塞!”
“车英遵命!”
“景监听令:率五千铁骑隐蔽三熊山,魏国大军一旦过山,立即陈兵要道,堵截魏军退路。”
“景监遵命!”
“步军三将听令:两万步军连夜构筑圆阵,明日大破魏军铁骑。”
“步军遵命!”
朦胧夜色中,秦军营地又一次井然有序地高效运动起来。
河东的离石要塞,一片欢腾气息。公子卬传令三军:“饱餐鼾睡,以备明日大战。”对这种闻所未闻的奇特军令,将士们大为惊讶,一时间三军哗然。盖大军开赴战场,从来是不许饱餐,更不许鼾睡,以免遇到紧急偷袭或需要兼程疾进时,骑士步卒过于笨拙懵懂。这本来是精锐大军的基本规矩,魏军将士自然习以为常。今日军令忒煞作怪,竟公然要饱餐鼾睡,如何不令训练有素的魏国精锐骑兵感到茫然?
秋霜初降,河西山原一片苍茫枯黄。
卫鞅起得很早,踏着秋霜登上洛水东岸小山,凝望东方大河,等待着公子卬的红色旗帜。“大良造,魏军旗号。”行军司马遥遥一指。河西山地已经腾起大片烟尘,红色旗帜隐隐可见,显然是公子卬的精锐铁骑开过来了。卫鞅下令:“号令三军,三熊山大营严阵以待!”
高高山顶上,黑色大纛旗连续摆动,悠长号角响彻山谷。
公子卬的谋划是:先入龙贾大营,再召卫鞅前来议和;卫鞅若不退兵,当场擒杀;然后,一举击溃秦军。他已经部署妥当,自领一万骑兵进入龙贾大营,两万骑兵在谷口列阵;擒杀卫鞅后,谷口骑兵立即向秦军洛水营垒发动猛攻。他根本没想让龙贾兵马参战。昨夜,他已经给魏王拟好了一个“三万铁骑独破秦军十万”的大捷报,只等天黑发出了。公子卬颇有心机,深觉不能让卫鞅嗅出自己杀气腾腾而来,怕吓跑了卫鞅。
故此,今日公子卬摆出了一副喜庆议和的排场。一百多名长号手列在最前,在林立旌旗中吹着祥和的《鹿鸣》雅乐。那是他昨夜凭着记忆力,亲自写下来的乐谱;也是他亲自下令,召来了军中鼓号手组成这支奇特乐队的。就在魏军三万骑兵进入开阔谷地,已经能够清晰看见龙贾营垒时,突然一阵战鼓大作,所有红色旗帜骤然消失,全部大营神奇地变成了一道黑色城墙矗立在山腰,分明是黑色旗帜和黑衣黑甲的秦国大军!
魏军一片哗然,长号雅乐骤然沉寂。公子卬不禁愕然,龙贾降了秦军?
“元帅!你看!那里——”行军司马惊讶高喊。
营垒外的山头上,大片弓箭手挽弓待发。中间一个白衣人哈哈大笑:
三、秦步决魏骑 公子卬全军覆没(1/4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